儿子读海阳中学高一，第一个周末我去接他回家，正巧遇到他们军训会操。整齐的队列，铿锵的步伐，高昂的口令……一下子又把我拉回到当年师范军训的回忆中了。

　　那是1995年的夏天，也是这骄阳如火的九月，我们276位考入徽州师范的新生接受了人生的第一堂实打实的国防教育课——军训。六个班级被编成了六个班，每个班有一位教官担任班长。我们四个普师班的班长是男的，两个幼师班的班长是女的。班长以上派了两个排长，还有一位总教官是连长。教官们都来自当地的驻军，他们肩章有一杠三星，也有一杠两星的，威严不容置疑，也让我们肃然起敬。

　　为期一周的军训是从走队列开始的。“挺胸，收腹，齐步走！”看似简单的行走，在严格的规范面前，总是那么难以达到完美。教官们头顶着烈日，不辞辛苦，一遍又一遍地做着示范，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口令，我们则一遍又一遍在教官半训斥半激励的口令中重复着动作，纠正着瑕疵。一天下来，我这个从小就随父母在田地里摸爬滚打的野小子都累得够呛，更别说班里还有来自城里娇生惯养的同学了。晚上饭吃得很少，有的甚至澡都懒得洗，一躺到床上就像全身散了架，瘫成了一堆泥。

　　第二天照例是出操，教官看着我们无精打采，说我们是一群斗败的公鸡，先是罚我们站军姿。站军姿，就站军姿，心想总比走来走去要省力得多吧！结果，又是想得太幼稚。手指贴裤腿中缝，半个小时，甚至一个小时的，挺立、纹丝不动可真够人受的，再加上头上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，又是一重考验。教官说，体力不支的可以喊报告，可大家都要面子啊，咬牙也挺着，这一站的结果是：四十分钟内，队列中陆续倒下了三四个！站了一上午军姿，下午练正步走。“脚尖绷直，奋力地向前踢出四十公分。”教官先行做了一遍示范动作。甩手有力，砸地有声，铿锵的步伐，看着很威武雄壮。接着，我们被要求先练分解动作。“1——”伴随着教官的一声令下，我们一排人伸出了高低不平的腿，教官就再不往下喊了，就让你这么金鸡独立着，没两秒，大家便支持不住了，开始左右东西地摇晃起来。教官则不慌不忙，拿了事先准备好的卷尺来给你量抬腿的高度。过了好一会，教官看大家实在坚持不了，才喊了个“2”。这一声“2”，可就像久旱逢甘霖。大家忙着扭胳膊，甩腿，半天才缓过劲来。“完整动作来一遍”“不行，不行，走得像溃败的土匪”“正步走”如此的反复，一直熬到夕阳西下，“噗，噗”的砸地声，伴随着激起的尘土，才带给班长一丝安慰。

　　“今晚要紧急集合了，我们干脆衣服就不脱。”这是我们宿舍商议应对第三天晚上的科目的措施。可是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猎人的眼睛。我们的这些小心思，用教官的话说，都是他们玩剩下的。果然，我们的准备在班长们的一番突袭下，原形毕露，大家被要求安心入睡。可越是想到要紧急集合就越是睡不着，就这样熬着熬着，都要到十点了，也不见有吹哨的动静，此时大家实在熬不住了，鼾声陆续此起彼伏。突然，一声尖利的哨音顿时划破了夜空，急促的口令声接踵而来。迷迷糊糊中，大家拖着疲惫到极点的身躯再一次打起精神，从被窝中爬起来。黑暗中，衣服、裤子都穿得七扭八歪，有的甚至把别人的鞋都穿到了自己的脚上。我清楚地记得，我的一只鞋垫就是在那次紧急集合中跑丢的。集合慢了又是少不了被教官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。那夜折腾了之后，好长一段时间半夜常常被惊醒。

　　第四天，天空作美，下起了小雨，原本制定的室外科目被搁浅。我们由衷地感谢老天的眷顾。可军营是没有懈怠的规矩的，文艺活动就被如火如荼地搬上了日程。还未完工的食堂大厅，成了临时的训练场。小马扎，拎在手里，在排长发出的口令“起立，坐下”指挥下，276位学生动作居然做到了整齐划一。连长做了一个《国防教育》讲座，之后女班长开始教歌。我清楚记得当时唱的是《咱当兵的人》，“咱当兵的人，就是不一样……”火一样的青春，火一样的热情，嘹亮的歌声唱出了威武雄壮，唱出年轻人心底的振奋，歌声久久回荡，以至多年之后，每每在工作闲暇时我所哼的歌曲，它成了首选。晚上安排看了一场电影，电影的名字记不住了，看电影前，各班在班长的鼓动下拉歌。“12345，我们等得好辛苦!”“来一个！来一个！”此起彼伏的喊声，打破了几日来沉闷的训练气氛，教官们也露出了少见的笑容，原来他们也真的很可爱，只是在训练场上不常表露而已。

　　整理内务是军训教育中的重要一课，是一个集体精神面貌的完美体现。“以前，我从来都没觉得叠被子是个难事，今天，我花了半小时，才叠出了‘豆腐块’，我真希望被子在叠的时候变成硬的。”这是每一个经历过军训人的梦想。为了达到门窗玻璃净、桌面净、地板净、床铺干净整洁，我们开始一遍一遍地擦洗、整理，有时一个宿舍为保持地面干净，打扫完后都不敢进门，小心翼翼地将其“供奉”着。而为了让宿舍更干净明亮，我们想方设法都把东西“藏”了起来。真是内务不易，难于上青天啊。

　　接下来的日子，匍匐前进，就在煤渣铺就的跑道上爬呀，把我衣服磨破了，把我的胳膊都磨破了。军体拳的三十六式，算是我第一次练了一套完整的武术吧，防身效果不知道如何，因为从未实战过，不过我的把式看起来还是有模有样的。曾经在小学任教过四年，上过体育课，我把这套拳法毫不保留地传给了我的学生们，大家学了都说“好”，我甚是欣慰。

　　一声军训圆满结束的宣告，儿子五天半的军训结束了，我也被拉回到现实中。正如海阳中学在军训总结时说的那样：军训生活是考验，它就如同人生的缩影，只有经历苦难，才能磨砺自己；只有战胜困难承受风雨，才能更加从容地对待今后的生活。让我们用军训时坚毅的态度去迎接新的开始，去面对今后多姿多彩的人生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