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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爱永恒

2019年04月01日 09:34:24 来源:黄山日报 作者:程宪

  父亲二十五岁那年,把我带到人世间。接着又来了龙弟、凤妹和小妹,家里逐渐热闹起来,喧闹声充满前庭后院,父亲自此毕其一生把浓浓的爱倾注在我和弟弟妹妹们的身上。

  给我们带来无比温馨并留下许多美好回忆的老宅,是一栋建于民国初年徽派风格的民居,坐落在古城东门外。门前古井、牌坊、青石板路;门里板壁雕梁、字画高悬。可谓是粉墙黛瓦马头墙,小桥流水有人家。我和弟妹们的童年时光都是在这里度过的。记得父亲时常坐在堂前的方凳上,操起一把老旧的二胡,先用烛火把松香融化滴在琴筒上,然后一手拉动琴弦,一手转动线轴,一会儿琴声响起,母亲一边唱一边跳起舞来,奶奶笑眯眯地坐在一旁吸着水烟。父亲柔美抒情的二胡曲,就像清晨的阳光,沐浴着我和弟妹们的身心,在我们幼小的心灵留下难以忘却的家的味道。

  出了家门不远就是一大片农田,一条小溪沿着弯弯曲曲的青石板路,蜿蜒着伸向渔梁古镇。溪旁矗立着几棵高大的樟树,茂密的枝叶随风缓缓地摇动着,空气里弥漫着沁人的清香。

  仲夏的黄昏,父亲领着我们来到大树下放养自家饲养的小鹅、小鸡、小鸭,我和龙弟举着竹枝赶着在前面走,父亲穿着一件圆领白汗衫,牵着两个妹妹跟在后面,我和弟妹们蹦蹦跳跳,无忧无虑地穿行在田野里,尽情地跑啊喊啊,跑着喊着,我们一天天地都长大了。

  记得有那么几年,母亲远在屯溪工作。从县城到屯溪不仅班车少,还要花几块钱的车费,我吵着要见妈妈,父亲只好借来自行车,把一件黑色旧卫衣缠在前车杠上,一手把我抱起来侧身坐在上面就上路了。那时候的公路全是碎砂石路面,汽车一过扬起一阵沙尘,一路上又有很多上坡路,父亲骑一下走一下,汗水湿透了父亲的衣背,听见父亲吃力的喘息声,我好想赶快长大,父亲就不用这么辛苦了。

  山路弯弯,当父亲带着我骑行在屯溪街道上时,已是满天繁星。辗转来到母亲单位宿舍的巷口,父亲把我从车杠上抱下来,推了推我说:“快去叫妈,大声点!”我拖着发麻的双腿,一瘸一拐地跑着,扯开嗓子:“妈!妈!”母亲闻声从楼上小窗户伸出头来,高兴地挥了挥手,急急忙忙跑下楼,我朝母亲飞快地跑去,热泪早已模糊了双眼。

  1972年年底,我参军入伍。两年后被列为党员发展对象,却因父亲所谓的历史问题,迟迟不能通过。父亲在来信中歉疚地对我说:“都是爸影响了你的进步,不行就退伍回来吧。”我宽慰父亲说:“爸,这不算什么,组织上重视,才会一次次考验我呢。”直到1979年,组织上终于批准我的入党申请。到这时,压在父亲心头上的那块石头才卸了下来。1980年后,父亲的“历史问题”得以澄清,离休干部的身份也被确认,父亲自此在单位上的政治和生活待遇都有了一定的改善。这时,父亲主动申请提前离休,让凤妹顺利地依照当时的政策,顶班参加了工作。

  许多年后,当我也经历了生活的沧桑,才渐渐懂得,父亲从上世纪五十年代一路走来,上有老下有小,自己还一直背负着家庭出身和历史问题的政治包袱,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,物资十分匮乏的漫长岁月里,父亲始终怀着一颗平常心,不为名利争得失,同母亲一起,以他们坚实的肩膀为我们撑起一个温暖的家。为此,父亲经历了许多彻夜的焦虑和坚韧的拼搏,终将平凡累积成卓越。这就是身为父亲的智慧和担当。

  晚年的父亲常年与疾病斗争,我回家时夜里经常被父亲剧烈的咳嗽声惊醒。每天都看到他大把大把地吃药,可在我们面前却总是乐观振作的样子。去年10月底我结束探亲回四川,那天,我提着行李下楼,见父亲一人坐在餐厅的椅子上,我尽量平静地说:“爸,我走了哈,你坐好,不要起来咯。”父亲两手撑着桌子站起来说:“走好哈,明年再来咯。”我不想使父亲难过,快步往大门外车子走去。当我放好行李,打开车门的一瞬间,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一眼,不料父亲已拄着拐杖,挪到餐厅门口,微微躬着背正望着我!车缓缓地远离家门,离父亲也越来越远。我对开车的龙弟说:“这几十年,我一次又一次地离别,真是把咱爸妈坑苦了。”

  不久,我惊悉这一幕实际上就是我与父亲的最后一面。父亲是因突发脑溢血,被紧急送进ICU重症监护病房。尽管我们天天围在父亲病床前不断地呼唤,两个妹妹更是哭着跪求医生,医生也竭尽所能,但奇迹终究没有出现。父亲在病床上静静躺了108天,以如此顽强的坚守,把最后的爱传送给他钟爱了一生的亲人。

  去年重阳,我又一次回到家乡。家园依旧,物是人非。走在院子里,总觉得父亲无声无息地坐在沙发上,或还同往常一样走到大门口,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……

  都说人生苦短,当我老得走不动了,我会坐在轮椅上流连在府衙门前,穿越熙熙攘攘的人群,遥望逝去的芳华,寻觅童年的琴声,魂牵梦绕,陪伴我长大,陪伴我跨过生命中的每一道坎坷,陪伴我今生今世永恒的父爱。


编辑:文潮